阅读｜纽约之夜，华人向犹太人走去
Forward 北美新视界2020-02-26
903年的一个春夜，在纽约唐人街，一条长队从中国剧院沿着道尔街（Doyers Street）蜿蜒而下。今夜的曼哈顿，两个移民社区——华人和犹太人在此聚会。他们正在排队参加华人组织的福利表演，慰问基什涅夫大屠杀（Kishinev pogrom）的受害者。此前的一个月，大屠杀造成49人死亡、500人受伤，2000个犹太家庭在这个俄罗斯的省会城市无家可归。纽约时报将唐人街的活动称为「全世界有史以来第一次这样的活动。」
在多年的平静之后，二十世纪第一场大屠杀的消息，于这年的4月24日突如其来地到达美国。俄罗斯一家报纸纸错误地将一位基督徒的死亡归咎于犹太人，在当地煽动起了暴动，俄罗斯当局袖手旁观，但不允许犹太人进行反击。
纽约的犹太社区成立了一个救济委员会，并很快筹集了10000美元（约合今天的256000美元）。人们组织了挨家挨户的募捐，并在犹太剧院筹款义演，犹太商家也被要求付出一天营业额的2％。
全国各地的报纸都发布了社论，所有宗派的传教士都谴责了暴力事件，甚至西奥多·罗斯福总统也表示愤慨。不过，大多数救济工作都是犹太人组织的。没有人期望中国人也会帮忙，尽管中国人与下东区的犹太人属左邻右舍，却很少打照面。许多唐人街居民，也只是勉强能够维持自己的生活。
约瑟夫·辛格尔顿（赵万胜）
因此，当中国商人约瑟夫·辛格尔顿（Joseph Singleton）提出为基什涅夫受害人安排义演时，大家都感到惊讶。49岁的辛格尔顿是率先开展这项工作的四位华人之一，他于20年前来到纽约。他是一位周日学校的老师，他给自己取了一个西人的名字，穿着西式服装，并剪掉了自己的辫子。他进入银行业，并熟络了许多强大的政府官员和商业领袖。
其他三人分别是这几位。圣巴塞洛缪（St. Bartholomew）教堂中国公会的负责人盖伊·缅因（Guy Maine）与辛格尔顿联系很密切，他是一位圣经教师的儿子，他向在犯罪事件中受害的华人提供法律援助，帮助他们从执法及司法机关获得保护和正义。Dek Foon是一名推销员、簿记员和餐馆老板。Jue Chue经营从中国和日本进口商品，是该市最富有的华人之一，人称「唐人街的JP Morgan」。
他们都是成功者，有很多共同点。他们英语都说得很好，并选择了在美国社会生活；他们希望摆脱唐人街的恶习，并改善同胞的环境。在1900年居住在纽约的华人同胞，大约有7000人。他们四个人当中，有三人都跟白人女性结婚，至少三人是基督徒，在美国华人当中只有很少的人如此。同时他们与美国所有华人一样，都强烈反对1882年的《排华法案》及随后的立法，该法案终止了大多数华人移民美国并否认其公民身份。
他们也是中华帝国改革协会的成员，该协会是由流亡的中国知识分子康有为和梁启超创立的，旨在促进中国的君主立宪制。1902年，在纽约成立了以辛格尔顿为首的分会。辛格尔顿正是以协会的名义为犹太人的救济工作提供了帮助。他宣称：「我们相信自由，并希望帮助那些遭受偏见的人。」他的建议在中国戏院进行义演，随后在唐人街一家餐馆用晚饭。
演出当晚，缅因首先发表讲话，并宣布犹太人和华人之间的强烈同情，「因为我们都受到了迫害。」早期犹太复国主义者、拉比约瑟夫·泽夫（Joseph Zeff）用意第绪语讲话，主要声讨了俄罗斯对华人和犹太人的暴行。一位「罗森塔尔先生」——可能是犹太复国主义作家赫尔曼•罗森塔尔（Herman Rosenthal）——赞扬了华社的组织者，并对他们表示感谢。梁启超在首次访问美国时，就称基希涅夫屠杀是对「华人在布拉戈维申斯克（Blagovestchensk）遭遇的野蛮屠杀」的重演，他指的是哥萨克人（Cossacks）两年前在满洲的城镇犯下的暴行，当时有5000名中国人被淹死。
参加义演的演员们在500个座位的礼堂举行了三场演出，以保障所有来宾的观看，并获得了破纪录的谢幕演出。该剧名为「十个失落的部落」，它不关乎以色列王国的毁灭，而是满清对汉人的征服。
义演筹集了280美元（按2011年的价值计算折合7100美元），辛格尔顿在万里云（Mon Lay Won）举办了宴会，这是一家高档的唐人街餐厅。来宾中有意第绪戏剧演员贝塔·卡利什（Bertha Kalish），「犹太人的伯恩哈特」。那天晚上提供的食物没有确切记录，但是在类似的一场为知名犹太人举办的晚宴上，明显没有看到猪肉和贝类，看来，华裔主人试图在对犹太人饮食规律的有限理解下，使他们的犹太客人感到舒适，而犹太人（其中一些人很守旧）也尽力与他们见面。
被剥夺公民权的华人试图建立同盟，包括犹太人，而犹太人已经进入势力精英的范围内。犹太人作为偏见打击的目标，是显然的盟友。犹太新闻界也从一开始就反对《排华法案》，犹太人在1902年永久延长法案生效之前的辩论中曾发表过讲话。前美国助理地区检察官马克斯·科勒（Max Kohler）将排华法案称为「在当今任何文明土地上最不美国、最不人道、最野蛮和压迫性的程式体系」。 对于犹太人来说，排斥不仅是一个道德问题，而且是一个务实的问题，因为对华人所做的事情也可以对犹太人做出。如果大屠杀持续下去，更多的人将在美国寻求庇护。在基希涅夫骚乱发生的第二年，逃离俄罗斯的犹太人增加了60%。
眼神敏锐的对话者梁先生认为，在美国，华人需要向犹太人学习很多东西。他写道：「我读报纸时，发现犹太人是美国移民社区中最强的，我听说有30-40％的银行属于犹太人」，他没有透露这些表面事实的消息来源，「纽约最长的街道上有数千家商店，犹太人拥有60-70％，而我们的华人只有一个。」 梁敬佩钦佩犹太人通过团结一致在地方政府中获得权力这一事实，这是他派系化的华裔同胞们极缺乏的特征。他在《新大陆之旅记》中写道：
「犹太人几千年前失去了国家，但仍然团结为一个民族……他们强大的原因在于他们强大的民族品格。今天的巴比伦人和腓尼基人在哪里？甚至希腊人和罗马人也远离了他们的远古。我们华人认为我们有一个国度，但是一旦离开，外国人对我们的待遇远低于犹太人。我们每天都在战斗和杀死对方。看看犹太人，他们的行为恰恰相反！」
尽管存在邻近和共同的受害者之苦，但两个团体之间的结盟并没有真正超越这些努力而得到长足发展，这一事件不久就被人们遗忘了。但是，即使这只是一个晚上，一个被迫害的人伸出援手，这仍然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和意想不到的团结姿态。
原文：The Night New York’s Chinese Went Out for Jews
作者：Scott D. Seligman
时间：2011年1月26日